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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cene Sixteen

十月十七日,費城,賓夕法尼亞。

 

隨著登機的時間逐漸接近,候機廳的旅客越來越多。Lina 透過登機門旁的落地窗,看到七十人座的小型區域型客機,緩慢地接近空橋。機上的乘客等待下機,待會等地勤人員補給油料以及檢查後,她與其他旅客將搭上這班飛機,飛回聖路易斯。

 

「請問妳是跟著棺木的護送軍官嗎?」一名穿著螢光背心的地勤人員接近 Lina 後禮貌地問著。她站起身,與對方握手招呼。Lina 跟著對方的腳步,待多數剛從聖路易斯抵達費城的旅客離開後,走到空橋旁連接到停機坪上的階梯下樓。他們步行到飛機右方的機翼停下,此刻工作人員仍在搬運抵達旅客的行李。男子請她在原地等候,他走到貨倉旁邊和工作人員交談,告訴他們護送棺木的軍官已經到了。

 

「妳好,我是機長 Hayes。」穿著白色制服的機長從 Lina 的後方走近,出聲自我介紹。他聽機組人員說今天機上有殞落將士的靈柩,曾經是空軍軍官的他,想要和護送的軍官致意。

 

Lina 轉頭和對方握手,禮貌地報上自己的名字並且微笑。對方是個接近中年的男子,說話帶著東岸的口音。他們並肩站著觀看地勤人員工作,機長看到 Lina 制服外套左胸前繡滿各種配色的服役勳表,其中一條紅白藍相間的圖示吸引他的注意。如果他沒記錯,那是銅星勳章的標誌,用來表彰美國軍人在面對敵軍勢力時,展現非凡的英勇行為。

 

「如果妳不介意我詢問的話,妳是在哪場戰役獲得銅星勳章的呢,軍士長?」他客氣地問著,語氣充滿好奇。Lina 低頭看著衣服上的勳表,找到對方說的圖案。她看到在銅星繡線下頭藍白紅綠相間的聯合國表彰,才想起自己獲得勳章已是好多年前的事情。

 

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,那是在科索沃的時候獲得的。」因為這個勳章,她從一等兵升為下士,第一次正式地進入軍隊裡管理以及領導的軍階。

 

機長 Hayes 點頭,很開心自己獲得回應。美國軍隊參與柯索沃戰爭時他已經退役了,但是他有認識的同僚加入當年聯合國轟炸南斯拉夫的任務,所以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情形。

 

「我之前也是在空軍服役,不過在沙漠風暴行動的時候受了傷,之後就只好辦理退役了。」回想當年空軍轟炸伊拉克的畫面,每天投擲上百顆飛彈,看著機身下炸毀的目標物,執行任務到最後,他已經麻木。與其說是一場戰爭,他倒覺得像是一場遊戲;不過,當他的飛機遭到地面部隊反擊而必須迫降時,他才體認到這真是一場關乎人命的戰爭。

 

「我父親也曾經參與過那場戰役,我從小就聽說過空軍當時強力的攻擊,奠定後來陸戰的成功。」她並沒有清楚交代實情。在 Lina 家裡,那場戰爭是絕口不能提的禁忌。她的父親 Liam Gillick 從未對她提及當年參戰的事跡,自己也很識相地不去追問。相關的資訊都是她長大後讀來的,Lina 以為父親是因為在那場戰役失去多年的好友才不想回憶,但是隨著自己年紀的增長,她才知道他失去的不僅僅是同袍摯友,還是他這輩子唯一真心的愛戀;而那人並不是他當時的妻子,Lina的母親

 

因為這件事,父親毅然決然地從軍中退役,也結束多年與母親空有其表的婚姻。她一直以為父母親分隔兩國的距離,是因為父親繁忙於軍務的關係。Lina 還很小的時候,母親帶著她和姐姐搬到哥倫比亞居住。但是每次過節的時刻,她很期待和姐姐一起回到美國和父親相聚。記憶中,那位父親的朋友一直都在,他對她們兩個小孩子也很友善。

 

Henry W. Fox 上笑是海軍陸戰隊的傑出軍官,還曾獲得美國政府最高榮譽的榮譽勳章。他在波灣戰爭接近尾聲的時候,於盟軍沙烏地阿拉伯札哈蘭的軍營,與二十八名同樣來自賓州的士兵,遭敵軍飛彈攻擊身亡。他的遺體埋葬在維吉尼亞州的阿靈頓公墓。在 Lina 與父親還沒搬離馬里蘭州以前,父親每個禮拜天下午的行程,就是帶她到墓園裡致意;導致到了現在,Lina 最厭惡去的地方就是墓園。不是因為她對 Fox 上尉有怨懟,而是她受不了父親在對方墓碑前,總是憔悴傷心的樣子。

 

機艙旁的工作人員朝她招手,Lina 和機長致意後,快步走去。在運輸帶前,一輛運送行李的托車經過停下。地勤人員伸手將棺木移至輸送帶上,Lina 上前確認遺體的身分,接著,與地勤人員確定棺木不會和普通乘客的行李混雜後,准許他們將遺體運上飛機。

 

John Graver 的靈柩移動時,Lina 舉手行禮。周圍的工作人員以及站在後方的機長一起跟著脫帽,有的舉手行禮,有的將右手擺在左胸前致意。繩子沿著周圍束緊覆蓋著棺木的國旗,迎面吹來的微風吹動國旗的邊角。再經過三個小時的航程後,特種部隊第五作戰群的醫護中士 John Graver,將會回到他的家鄉與家人共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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